王瑣勞
2002-07-03
北京時間6月25日凌晨，美國總統布什在白宮發表了世人期待已久的中東政策演講，提出了他的中東和平新計劃。這是布什自2001年1月就任總統以來發表的最為完整和全面的中東和平計劃，它表明布什已經徹底擺脫了克林頓時代的影響，開始構筑自成一體的中東和平新政策。
布什新計劃“新”在何處？
布什的中東和平新計劃之所以被冠以“新”字，就在于它確實包含了一些新的想法和思路。歸納起來，這些新的東西主要體現在以下三點：
其一，提出了建立“臨時巴勒斯坦國”的設想。建立一個獨立的巴勒斯坦國一直是巴勒斯坦人的夢想，布什對這一問題感興趣是在9·11事件爆發以后。去年10月11日，布什在記者招待會說：“我相信應該有一個巴勒斯坦國。”11月10日，布什在聯合國大會演講時又說：“我們正在努力，以便將來有一天，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兩個國家，能夠和平地生活在一起。”布什雖然把巴勒斯坦國掛在嘴上，但是對于如何建立卻一直束手無策。如今，布什已經認識到，巴勒斯坦國不可能一步到位，成立臨時巴勒斯坦國是通向正式巴勒斯坦國的必要階段。它有利于激發巴勒斯坦人的建國熱情，可望使日益嚴重的巴以沖突得到緩解。
其二，明確了三年達成最終地位協議的期限。最終地位協議需要解決的問題包括巴勒斯坦難民回歸、耶路撒冷主權歸屬、巴以邊界劃分等十分棘手的問題，正是對這些問題的分歧和矛盾導致了2000年巴以戴維營會談的失敗。這些問題得不到解決，臨時巴勒斯坦國就不可能轉變為正式巴勒斯坦國。布什規定三年的最終地位談判期限，正如提出建立臨時巴勒斯坦國的設想一樣，將會給巴勒斯坦人民帶來和平的希望，有助于結束巴以目前的暴力沖突。
其三，選舉巴勒斯坦新領導人，建立民主制度。布什認為現在的巴勒斯坦領導人不是合格的政治領袖，不能帶領巴勒斯坦人民實現其建國的偉大理想。
巴勒斯坦人民只有在民主的基礎上選出新的領導人，上述臨時巴勒斯坦國的設想，以及三年達成最終地位協議的規定才能夠付諸實施。可見，更換巴勒斯坦領導人不僅是布什中東和平新計劃中的核心內容，也是前提條件，還是最突出和最有爭議的部分。
為何更換巴勒斯坦現政府？
巴勒斯坦現政府是1996年經過巴勒斯坦人的選舉產生的，巴解組織執委會主席阿拉法特以88％的得票率當選為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主席，他所領導的法塔赫組織同時贏得了巴勒斯坦立法議會全部88名議員中的66個席位。應當說，巴勒斯坦現政府是合法政府，全世界有43個國家承認現政府頒發的巴勒斯坦護照。那么布什為什么要更換它呢？原因在于：
布什把停火一再受挫的責任主要歸咎于阿拉法特和他領導的自治當局。
布什入主白宮以后，為了早日結束巴以之間自2000年9月爆發以來的武裝沖突，他做過多次努力。2001年6月派中央情報局局長特尼特赴中東斡旋，在巴以之間達成了《特尼特停火方案》。2001年11月、2002年1月和2002年3月，布什又三次派遣退役四星上將津尼作為美國特使前往中東敦促巴以停火。國務卿鮑威爾本人也數次來中東從事穿梭外交。然而所有這些停火努力均未能產生明顯效果，巴以沖突依然激烈，而且愈演愈烈，最終導致了今年3～4月份的以軍大規模軍事行動。
布什認為阿拉法特和自治當局鼓勵恐怖主義。哈馬斯（伊斯蘭抵抗運動）、吉哈德（伊斯蘭圣戰組織）以及人陣（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陣線）是幾個反對奧斯陸協議，反對與以色列和平談判的民間組織。他們經常采取自殺性襲擊的方式，潛入到以色列城市殺害無辜平民，而且每到巴以和談行將達成一致的時候就制造破壞活動，使美國的多次和平努力功虧一簣。布什數次呼吁阿拉法特嚴厲打擊這些恐怖組織，但阿拉法特都不敢下定決心。不僅如此，法塔赫組織下屬的阿克薩烈士旅也卷入了派遣“人肉炸彈”的行列。
據《紐約時報》報道，布什原本沒有更換阿拉法特的打算。但上周他收到情報機關的報告，稱阿拉法特向阿克薩烈士旅提供了2萬美元的資助。該組織6月19日晚派“人肉炸彈”在耶路撒冷炸死7名以色列平民，炸傷50多人。正是這次襲擊使布什決定推遲他的中東政策演講，并最終決定拋棄阿拉法特及其自治政府。
布什認為阿拉法特及其自治政府缺乏民主與法治，缺乏有效的監督和透明度，導致巴勒斯坦經濟停滯，政府官員腐敗成風，人民生活窮苦不堪。所以，布什號召進行徹底的和真正的改革，“這種改革不僅僅是表面上的改變，不能是為了維持現狀的假改革。真正的改革將要求在民主、市場經濟和反恐怖的基礎上建立全新的政治經濟制度。”布什強調指出：“巴勒斯坦國絕不能通過恐怖建立起來，它必須通過改革而建立。”
開創中東和平進程新階段
拋棄阿拉法特和進行民主改革，將開創中東和平進程的新階段，一個徹底告別克林頓時代的階段。
眾所周知，克林頓總統在位8年實現了巴以關系的歷史性突破。巴以雙方首先在1993年9月達成《奧斯陸協議Ⅰ》，接著陸續簽署了《開羅協定》（1994.5）、《奧斯陸協議Ⅱ》（1995.9）、《希伯倫協定》（1997.1）、 《懷伊河備忘錄》（1998.10）、《沙姆沙伊赫備忘錄》（1999.9），等等。克林頓推動巴以和談有一個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承認巴解組織是巴勒斯坦人民的惟一合法代表，視阿拉法特為可以依賴的和平伙伴。克林頓確立了與阿拉法特不定期的會晤機制，常常邀請阿拉法特到白宮共商和平大計。這是克林頓時代的游戲規則，也是克林頓時代的最大特點，更是中東和平進程得以持續前進的重要保障。
然而自布什入主白宮以后，克林頓的游戲規則被打破，布什從未邀請阿拉法特訪美，不愿與阿拉法特保持較為緊密的個人關系。9·11事件后，恐怖主義成為美國面臨的頭號威脅，布什向全球恐怖主義組織宣戰，哈馬斯和吉哈德既是以色列的死敵，也是美國的潛在敵人。與這些組織一貫糾纏不清的阿拉法特，自然得不到布什的好感。阿拉法特被布什拋棄是遲早的事情。布什通過闡述中東和平新計劃確立了后克林頓時代的特點，以及他的游戲規則：
巴勒斯坦新領導人必須反對恐怖主義，否則不能成為布什可以信賴的和平伙伴。反恐怖是布什在現階段高舉的戰略旗幟，是他手上的一張王牌。布什多次說，誰不反對恐怖主義，誰就是美國的敵人。此次他又強調指出：“每個真正致力于和平的領導人應該停止在官方媒體上教唆恐怖，公開譴責自殺性爆炸。每個真正致力于和平的國家應該制止資金、設備和人員流向諸如哈馬斯、吉哈德以及真主黨這樣的恐怖組織。”巴勒斯坦新領導人也不例外，不向恐怖主義組織宣戰，就別想得到美國的支持。
巴勒斯坦新領導人必須進行民主改革，否則不能成為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代表。民主是美國政府處理國際關系的一貫法寶，是干涉他國內政的美妙借口。布什在中東和平問題上同樣不忘打民主牌，要求巴勒斯坦新領導人通過民主立國，認為這既對巴勒斯坦有益，同時也對以色列有利。他說：“建立一個民主的巴勒斯坦國，以色列也將受益非淺，因為長期占據巴勒斯坦的領土同樣也威脅著以色列的存在和民主。要實現以色列長久以來期待的安全，建立一個穩定和平的巴勒斯坦國十分必要。”布什所說的民主，當然是美國或西方式的民主。如果巴勒斯坦新領導人贊成以這樣的民主立國，他將首先把自己變成親美派或親西方派。
可以斷言，布什的中東和平新計劃及其確立的新游戲規則，必將對中東和平進程產生重大而深遠的影響。阿拉法特是這種新游戲規則的第一個犧牲品，他已經被布什宣判了“政治死刑”。這種新游戲規則究竟真正有助于推動中東和平進程，還是會制造更多的麻煩和困境，尚難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