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渦陽縣一個男子,名叫李水(又名李勇),他近期的變化令人詫異!
一段時間以來,40歲的大男人李水白天整日念叨著“影子、旦旦”,晚上睡覺夢里也喊著“影子、旦旦”,但那是別人的老婆和兒子;李水感覺很冤,因為“影子、旦旦”法院要他賠償150萬元的貨款……
近期半個月以來,李水突然不停地唱起了嘹亮的歌。“編,編,編花籃,編個花籃上高院;高院門前送花籃,朵朵花兒開得艷;一個案件輸百萬,輸百萬哪個那哈依呀嘿……”
﹡苔干奧秘﹡
苔干,為一年生草本植物,其色澤鮮綠、質地爽口、味若海蜇,食用價值極高。安徽渦陽縣義門鎮的名貴特產苔干,其栽培史見于秦,迄今2200多年,是一種純天然的綠色高檔脫水蔬菜。清乾隆年間曾進貢朝廷,后年年進貢朝廷,故稱之為“貢菜”。
在安徽渦陽一帶,也流傳有一段關于苔干的故事。根據記載,渦陽是老子的故里,兩千多年前,那里發生過一次瘟疫,當時百姓為了避禍,四處逃亡,但是在老子居住的天靜宮附近的百姓卻在宮中發現長有一種草,吃了居然就人畜安康,老百姓因此稱它為“神草”,認為這是老子顯靈用“神草”來護佑百姓。百姓稱這“神草”為“苔干”。
李水就出生在素有“中國苔干之鄉”之稱的義門鎮,他小時候就站在父母炸油條、賣包子、賣稀飯等小吃貨擔前,看了多年種植和賣賣苔干的各類人群,對苔干的情感也是很深很深。他期待著,苔干能給他帶來好運氣。
﹡案件懸疑﹡
近年來,李水與朋友陳長分合伙經營渦陽縣義門鎮三里橋冷庫。
2008年5月,做苔干生意的李慶軍與蔣敬民合伙收購苔干,他們電話聯系三里橋冷庫工人將二人收購的1169袋苔干予以冷庫倉儲。應李慶軍的要求,為區分苔干的質量,《進庫單》貨號一欄填寫“旦旦”或“影子”,“旦旦”代表質量好、“影子”代表質量差。李慶軍同居女友李懷影小名叫“影子”、兩人所生兒子的乳名叫“旦旦”。同年6月至10月,李慶軍安排自己的小舅子張某(李懷影之兄)提走263袋苔干,蔣敬民安排自己的女婿高某提走剩余的905袋苔干。基于誠實信用和當地善良民俗,高某未出示進庫單,僅讓他于出庫單上進行了簽字確認。隨后,蔣敬民向冷庫結清了全部倉儲費用。至此,蔣敬民、李慶軍與三里橋冷庫之間的倉儲合同已全部履行完畢,雙方權利義務亦終止。
2011年2月15,李水卻走上了法院的被告席。“旦旦”媽李懷影將正在經營冷庫的李水、陳長分起訴到渦陽縣法院。李懷影訴稱,她將打包成袋的一級苔干906袋(每袋30公斤)分多次存放于被告冷庫內,意欲等苔干價格上漲時予以出售。2010年,苔干價格有所上漲,她持被告所開具的進庫單提取貨物時,卻被被告告知,這批苔干沒有了,讓別人提走了。“雙方進行了多次協商,未能達成一致意見。”“請求判令兩被告返還倉儲物906袋苔干,如倉儲物滅失,兩被告連帶賠償財產損失1467720元,并承擔訴訟費。”
李懷影的主要證人為其“同居男友”李慶軍、主要證據為5張進庫單,用戶口本證明“旦旦”是其未成年的兒子。他還當庭承認其與李懷影同居,是“旦旦”的父親。“證人”李慶軍當庭證明李懷影委托其代為收購苔干入庫,進庫都是寫“影子”和“旦旦”的名字。李懷影向法院提交的5張進庫單上面寫的均是“旦旦”。
李水當庭拿出出庫單14張,證明263袋苔干被李慶軍安排張某提走,其余905袋由蔣敬民安排高某提走。
蔣敬民提供了與李慶軍就2008年合伙收購苔干證據,“2010年11月22日,其二人已經就合伙生意進行了結賬”。
渦陽法院認定,有進庫單和出庫單證實,李慶軍與蔣敬民的苔干已經被提走。但是法院認為:“倉單在誰手中,誰持有誰就是權利人”,“至于兩被告辯稱倉儲物苔干是蔣敬民與李慶軍合伙的,與本案審理的倉儲合同不是同一法律關系”。
2011年5月4日,渦陽縣法院判定李水、陳長分敗訴,賠償李懷影損失、負擔案件受理費,兩項合計近150萬元。
2011年9月26日,亳州中院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亳州中院認定:“本院二審對雙方提供的證據與一審相同的部分認證意見同一審。”亳州中院再次查明,李懷影所持5張進庫單上的906袋苔干被案外人多次提走。“質證意見同一審”,忽略了李慶軍與蔣敬民合伙經營苔干證據的質證和認定。
李水說,“我這心碎得,捧出來跟餃子餡似的。”
“朋友用心交,父母拿命孝”,兩年以來,他讓朋友陳長分去干自己的事情,并安排好自己父母的生活,自己則走上向法院申請重新審理案件的信訪之路。
﹡搞笑故事﹡
李水說,他的這個案件里有許多令人哭笑不得的“故事”:
李懷影訴狀稱“雙方進行了多次協商,未能達成一致意見”純屬無稽之談。渦陽縣法院一審開庭筆錄詳細記錄:原告代理人問李懷影可認識被告李水、陳長分,她回答:“不認識”;李懷影對于收購苔干投資多少錢根本不知道;兩位被告在法庭上表示不認識李懷影,她也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到了法庭,雙方都還不認識,何來的““雙方進行了多次協商”? 李水堅持認為,這是一起虛假惡意訴訟,李慶軍投機取巧鼓動和策劃了讓“妻子”提起訴訟。
重要證據不質證。兩級法院都認為,李慶軍與蔣敬民合伙關系與本案不是同一法律關系。李水說,“李慶軍與蔣敬民合伙收購苔干”僅僅是作為一個證據使用,比如“蔣敬民向冷庫結清了全部倉儲費用”,這些證據證明李慶軍等人一起收購并存入冷庫的苔干已經提走,而不是要法院另外審理是否合伙關系問題。真是“你玩你的自定義 、我玩我的格式化”。
“丈夫”為“老婆”作證。本案中,李慶軍與李懷影是同居關系,且共同生子。沒有什么關系比這個關系更親密了,但沒辦法申請他回避。根據《民事訴訟法》第45條規定,回避制度只適用于審判員、書記員、翻譯人員、鑒定人、勘驗人等。基于證人的不可替代性,證人不適用回避制度。因此,證人即使是本案當事人的近親屬也可以作證,只是證據效力會小很多,如果是孤證,法院是不會采信的。“李慶軍口頭證明李懷英委托他收購苔干”,而沒有書面委托證據,這是孤證,兩級法院卻是百分之百予以認定。
“旦旦”到底是誰的兒子!法官是這樣推理的:“旦旦”是李懷影的兒子,貨物上寫著“旦旦”,所以貨物是李懷影的。“瀑布:因居高臨下,才口若懸河。”李水說,傻子也可以另外一個推理,更是事實:“旦旦”是李慶軍的兒子,貨物上寫著“旦旦”,所以貨物是李慶軍的,李慶軍已經提走了貨物。
誰有支票錢就是誰的?李水說,支票一般都是由會計保管,那錢根本就不是會計的;帶人保管巨額支票,即使自己取了錢也是犯罪;路邊拾到購車發票,能說小車就是你的?盜賊偷到很多票據,膽敢說票據上的財務是他的?“倉單在誰手中,誰持有誰就是權利人”?
“打贏官司喝農藥”。2012年上半年,李水不停地往亳州中院跑,希望該院重新審理此案。但是突然有一天,李懷影帶人到亳州中院大吵大鬧,將一名法官的手機搶過去摔在地上,手里提兩瓶農藥要喝下去。李水后來才知道,他的案件即將重審卻被李懷影鬧停了。這個事情令人生疑,法院重審案件,大部分法官都不知道,李懷影就提前知道了。“贏了官司就等著拿錢了,為啥喝農藥?這是在演戲。”、“法院里有內鬼,這又是一個策劃,實在演戲”、“所謂驚喜就是你苦苦等候的兔子來了,后面跟著狼。”李水苦笑。
李水被拘留10天。2012年10月,李水到了北京。在計劃去相關部門信訪前,他想去天安門看看國旗、看看天安門四周宏偉的建筑,看看來自世界各地的游人。在過安檢時,他包里的信訪材料被發現。渦陽縣信訪局人員將他從北京帶到濟南,然后由鄉鎮、社區、派出所等單位人員將他接回家鄉。再后來他就在拘留所生活了10天。
法院提供一切便利?李水從拘留所出來,收獲最大的就是亳州中院給他一個書面回復:“法院提供一切便利”。蓋有亳州中院鮮紅印章的《信訪事項回復》顯示:法院“多次口頭告知你們,讓你們另行起訴實際提貨人,法院提供一切便利,以查清案件事實,依法維護你們的權益,你們答應后又反悔不去法院起訴,本院建議你們另案起訴,法院提供便利,依法處理。”
法院堅持建議另案起訴。2013年7月12日,亳州中院立案庭廳長過傳之約見李水,談話過程李水錄了音。安徽省高院駁回了李水的重審申請,李水拒絕接收高院的裁定書,“這個高院叫我們跟你們聲明一下,就是抓緊時間另案起訴實際提貨人。”“我知道你冤,所以說你聽我的話早就解決問題了。你現在抓緊時間另案起訴,找個律師寫好訴狀,那邊我都給你安排好了。”李水則堅持申請案件重審。
﹡法律天空﹡
“廣告看得好好的,突然蹦出個電視劇。”
李水很憨實地說:“如果放棄申請案件重審,就等于我們認錯了,這是人格問題;如果申請另案起訴,可能又是個漫漫訴訟路,還有可能是個更大的圈套。”
法律專家說,重新審理的難題在于“錯案追究制”。“對于經再審改判的案件,因審判人員在審判工作中故意或過失違反法律、法規導致案件被再審改判的,應嚴格按照最高人民法院的有關規定追究其違法審判責任。對于獨任審判員違法審判的,由獨任審判員承擔責任;對于經合議庭、審判委員會集體討論的案件,由故意違反法律規定或歪曲事實、曲解法律導致錯誤決定的人員承擔責任。”這是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的規定。“‘另案處理’變‘另案不理’”等司法領域形形色色的潛規則,滋生出人情案、關系案、金錢案等司法亂象,并導致立案難、審判難、執行難等司法困局。如果李水同意另案起訴了,辦案法官揪心的事情也就沒有了。
李水感覺自己在法律面前的渺小和無力。法律專家說,法律的天空是浩瀚的,正義的追求也是無止境的,幽默地勸他:“小鳥雖小,可他玩的卻是整個天空。”
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張堅的講話讓李水感覺到了希望:法官須敬畏法律、慎用權力。“公平正義不是一個空泛的概念,而是人民群眾通過一起起具體案件獲得的切實而又深刻的感受。”張堅說,全省法院一年辦理40多萬起案件,即使是1‰乃至萬分之一的錯案,也是不小的數字,而每起錯案相對于案件當事人來說,就是100%的傷害。張堅要求,全省法院強化審判管理重在糾錯的功能,重點開展抗訴、發回改判、涉訴信訪三類案件評查,對發現的問題不護短、不遮掩,實現案件質量源頭治理,最大限度減少瑕疵案,盡可能杜絕錯案。
7月15日上午,全國法院加強紀律作風建設電視電話會議在京召開,最高院院長周強發聲:法官違紀違法是人民法院的恥辱,司法公信的災難。會議汲取上海法院趙明華等4名法官違紀違法的教訓,對進一步加強法院隊伍紀律作風建設進行了部署。
﹡幼眇歌聲﹡
李水反映,2012年年底的一天,渦陽縣法院執行局到他家中,局長范勇帶人敲開門,在沒有出示任何證書的情況,把李水的車鑰匙拿走,下樓即把李水的運貨面包車強行開走。車被開走后,范局長打了一張白條的收條。近期,渦陽縣法院又要通告拍賣李水唯一的房產。
左鄰右舍都在討論李水的案件,“冷庫的同一批苔干已經提給別人了啊,法官也知道的,怎么還要賠償150萬?”鄰家上小學的小朋友也天真地問李水:“法官可學算術啊?”李水則暗自沉思:“有些事情,不談是個結,談開了是個疤。”“別人幾年后都是成功人士,我估計幾年后就是城郊人士了”。
目前,李水幾位親人都生病在身。父親因青年勞累腿留有殘疾,患有冠心病長期服藥治療;母親患腦梗塞,半身不遂,無人照顧下連在輪椅上也不能行動;妻子患腦垂體瘤多年,常年服用激素類藥物,對心臟、腎臟損傷較大。這三位親人都不能受刺激,但一直在繼續受著刺激,病情都在繼續加重。妻子見到李水就問案件的事情,接著就是吵架。由于妻子內分泌紊亂,神智上也出現問題,幾次法院執行局的人敲門,她就昏過去幾次。
7月31日,李水給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領導每人送去一支花籃,共計10個,希望安徽高院的領導關注他的案件。10個花籃花去他1000多元錢,但他認為是值得的,也是在炎熱夏天給領導們送份清涼。“尊敬的張堅院長辛苦了……”花籃上留言之一。
回家后,李水改編了《編花籃》歌曲,“唱出來,感覺舒服多了”,“你有你的背景,我有我的故事”。李水再次憨唱起來:“編,編,編花籃,編個花籃上高院;高院門前送花籃,朵朵花兒開得艷;一個案件輸百萬,輸百萬哪個那哈依呀嘿……”“每聞幼眇之聲,不知涕泣之橫集。”
8月20日下午,安徽省高院法官約見李水,高院的兩名法官還是讓李水另案起訴,另外一名法官自始至終沒有發言。李水堅持申請法院重新審理該案。“3名高級法官對付一個小學文化的農民”,李水很悲傷,但他做了談話全程錄音,“回去好好聽聽,這又是一個故事”。本網將跟蹤報道。(郭陽、柏州)
來源:中國網http://jt.china.com.cn/cs/xyjt/2013-08-22/467769.html
(責任編輯:楊曉琳)